《女仙外史》第二回:蒲臺縣嫦娥降世 林宦家后羿投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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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仙外史》是清代呂熊著白話長篇歷史小說,又名《石頭魂》《大明女仙傳》,成書於清康熙年間。《女仙外史》以明朝初年的社會現實爲背景,集中描寫了唐賽兒領導的農民起義軍同燕王朱棣統轄的軍隊進行的軍事鬥爭和政治鬥爭,表彰正義,抨擊邪惡,宣揚了“褒忠殛叛”的主旨,並在一定程度上揭露了封建統治階級內部不可調和的政治矛盾和利益衝突,流露出一些進步的民主思想。那麼下面本站小編就爲大家帶來關於第二回的詳細介紹,一起來看看吧!

山東濟南府蒲臺縣,有個孝廉,姓唐名夔,字堯舉,是宋仁宗朝知諫院唐公諱介之後。介爲殿中侍御之日,曾劾宰相文彥博制金絲燈籠進於宮掖以謀執政,即在帝前面詰彥博,因坐以毀謗大臣,黜爲英州別駕。仁宗又愛公鯁直,恐致道死,命中使護持以往。由是唐介直聲振天下,稱曰真御史。家本江陵,後裔流寓濟上。至宋南渡,不肯事於金元,子孫多隱居海濱教授,是以代無顯人。及明太祖開國,夔之父遵晦受闢爲博士,夔亦得領鄉薦。母陶氏早歿,繼母性暴不慈,動輒有怒,夔必長跽請責。又且每事先意曲承,繼母亦爲之感化,由是親黨皆稱爲真孝子。父病,衣不解帶四十餘日,夜必焚香告天,願以身代。父亡,繼母亦逝,卜葬於太白山之陽,廬於墓側者三年,然後回家。其平素立身有品,不取非義,不欺暗室。與市人交易,說價多少,即如數與之,人亦鮮有欺之者。曾拾遺金,遍訪失主不得,後知武定州人,已死於道,乃送還其子,邑之人又鹹稱爲真孝廉。獨是年已四十,尚無子嗣,因此功名心淡,不赴公交車。

一日,謂其夫人黃氏曰:“不孝有三,無後爲大。今我將老,而尚無子,如之奈何?”夫人曰:“相公一生,上不愧天,下不愧人,祖宗有靈,必不至於無後。但恐妾身年紀多了,血氣漸衰,有妨生育之道。幾次勸相公娶個偏房,執意不從。如今再遲不得了。”堯舉道:“這是夫人的好處。但我看見一夫一婦,生育繁盛的極多;也有十院名妹的竟無子息。若必有妾生子,則是貧人無力娶妾的,都該絕後了。況且娶來之妾,不知其德性何如。若至以小欺大,你我到要受他的氣。若仍不能生育,又將何以處之?”夫人云:“相公若如此思前慮後,也是難事。妾聞得東門外有個九天玄女娘娘廟,廟內有送子娘娘,說是極靈顯的。我夫婦可於每月朔日,燒香拜求子嗣,這可使得呢?”堯舉道:“神明是有的,但是女神仙,我不便去,夫人自去罷。我到初一日,自赴上清觀玉帝殿中焚香叩祝。不要說求子嗣,敬禮上帝也是該的。再在家廟神主之前,朝夕禮拜,求祖宗在天之靈,降錫嗣胤。就從明日爲始。”於是堯舉夫婦二人,每於朔前,虔誠齋戒三日,分頭去燒香求子。

《女仙外史》第二回:蒲臺縣嫦娥降世 林宦家后羿投胎

不覺的光陰荏苒,已及二載。於甲申年五月,黃夫人忽覺飲食咽酸,兀兀欲吐,像個有孕的光景。堯舉即請醫生診視。醫生脈理平常,模棱不決,但說:“脈訣有云:受胎五個月,脈上方能顯出。”堯舉家舊有一老婢,名曰老梅,適送茶來,便應聲曰:“若到五個月上,我也看得出,不消煩動先生了。”堯舉道:“蠢東西,毋得胡言!”醫生自覺沒趣,茶畢起身,說:“送安胎藥來罷!”不料懷至十月已足,絕無動靜,黃夫人甚是憂疑。堯舉寬慰道:“天地間過十個月生也是多的,且靜以待之。”夫人曰:“逾期而生,恐是怪物。”堯舉曰:“帝堯是十四個月生的,難道也是怪物?”老梅接口道:“夫人若到十四個月上養的公子,一定也是皇帝了。”夫人道:‘‘蠢丫頭,該罰他一世沒漢子。”老梅笑道:“我若有漢子,就要生出明珠來了。古人說得好:明珠產於老蚌哩。”堯舉道:“夫人平素教他識字,又與他講說些典故,記在心裏,如今竟會謅文了。”夫人道:“這纔是鄭玄家的婢子。”

閒話休題。看看到八月中秋,足足懷胎十五個月了。十四日夜間五更時分,黃夫人忽見一婦人,宛似廟內的送生娘娘,抱一孩子來送他。黃夫人雙手接了,問:“是男是女?”娘娘道:“女兒賽過男兒。”陡然覺來,方知是夢。隨述與堯舉,詳察道:“這夢兆分明是個女兒了。”黃夫人已覺身體有些不安,孝廉先着人去喚了收生的。直到酉刻,腹中作痛。俄而彩雲繞戶,異香盈室,隱隱聞半空中有笙簫鸞鶴之聲,已產下盆中而不啼哭。堯舉怪問道:“莫非孩子是死的了?”穩婆道:“有福的姑娘是不肯哭的。”堯舉始詫夢兆之異,雙手扶起盆來,映着那紙窗上微微的返照日不看時,遍身如玉琢成的一個女孩子。就取送生娘娘夢中之言,乳名叫做賽兒,將預備下的襁褓裹定,安置在牀上,賞發穩婆自去。

卻說那鄰里中於賽兒降生時,多見有五彩雲霞數片,自東飛向唐家屋上。虛微窅靄之間,一派天樂聲音,從風飄揚。衆皆駭異,都道唐孝廉家生的孩子,必有個大有福氣的。三三兩兩,傳播得通邑皆知。於是衆鄰里鬥出公分,牽羊擔酒,齊至孝廉家奉賀。堯舉道:“不過是個女孩兒,何敢當高鄰厚貺?”爲首的是個老人家,笑嘻嘻道:“孝廉公的令嬡,是位仙女,老天因你家積德,特地送下來的。前日彩雲中仙樂聲音,誰不聽見?我老漢活了八十多歲,從不曾見此奇事。將來做一品夫人,是不消說的。”堯舉又着實謙了幾句,衆鄰一茶而退。堯舉人內,與夫人說道:“古禮:生兒三日,作湯餅會,邀請親族。今鄰里中先來稱賀,我心不安,要備酒筵款請他們,答其美意,再請諸親族來看看賽兒,何如?”夫人道:“是必該做的。”隨遣老僕買了雞肉果品等物,發帖先請鄰里。

到明日午後,諸鄰自己約齊,前來赴席。內有一瞽者,姓岳,是孝廉的遠鄰。因他常常誇口說不但算命,且能算天,人呼之爲嶽怪,然所斷吉凶晴雨,頗有應驗,遂自號曰半仙。衆人公揖罷,次序坐定。嶽怪先開口道:“瞎子今日要看看唐老先生令嬡的八字了。”諸鄰齊聲和道:“正要看你這位半仙說得是也不是。若算不着,我們公罰冷酒一大碗。”堯舉道:“只是不誠,何敢相煩?”送把賽兒的生辰說了。嶽怪口中暗念,指上輪推,忽立起來大聲嚷道:“這個八字算不出的。當日關老爺是戊午年、戊午月、戊午日、戊午時建生,做了千古的大聖賢、大豪傑。今令嬡是乙酉年、乙酉月、乙酉日、乙酉時誕生,難道也可以做得關老爺的事業麼?命太奇了,待我回家細細推詳來罷。”

《女仙外史》第二回:蒲臺縣嫦娥降世 林宦家后羿投胎 第2張

衆中有嘲笑他的,說:“半仙算不出命,原請坐下,立客難打發哩。”嶽怪焦燥,低着頭,又再四輪推過,掬着嘴道:“列位有所不知,譬如是個皇后皇妃,或一品夫人之命,那樣格局就容易算了。今這八字,一派是金,猶之乎關老爺八字,一派是火。五行之氣要相平的,若全然是火,便要煅煉天下,全然是金,便要肅殺天下。況太陰星爲命主,又屬金,二十一歲至四十歲,又行金運,看來要掌大兵權的。若說顯貴,比皇后還勝幾分。若要知道何等顯貴,掌何等兵權,不但半仙算不出,就是活神仙也算不出的。”堯舉道:“這等說起來是個怪命,到是家門之不幸了。”衆人解說道:“總是遇着個怪先生,就把令嬡的貴命算來也像是怪的了。”嶽怪道:“我何曾說個怪命呢?”說話間,酒席擺上,大家暢飲盡醉。臨行,嶽怪又向孝廉道:“可惜我瞎子年紀多了,到令嬡貴顯時候,不知能看得見看不見哩。”一人道:“你是半仙,爲何連自己的壽數也不知?”一人道:“嶽先生原做得半個仙人,所以過去一半的年紀知道,未來的一半年紀就不知道了。”衆皆大笑而別。

到次日衆親戚來,是堯舉的寡嬸母,與同曾祖的哥哥、弟弟,並三個侄兒,再有黃夫人之弟與弟婦,並小姨、姨夫,一共十來人。黃夫人因有叔婆是長親,勉力起迎。各相見畢,又抱賽兒與衆親觀看。人人撫弄一番,不笑不啼,絕無聲息,都疑是個啞巴。堯舉瞧科,便向衆親戚道:“昨日嶽怪在酒筵上,說有可駭的話,如此如此,這是傳不得出去的。我如今要說是個啞巴,解解人的疑惑。”衆親都道:“此說極是。”李廉道:“這要煩我至親播揚開去,方信是真。”齊應道:“這個自然。”是晚宴罷各散。

俗語云:“朝生三千,暮死八百。”就有濟寧州林恭政家,也在本月十五日,先於卯刻時候生下個兒子。因有兩個哥兒在前,排行叫做三公子,取名曰有芳。有芳生而中指有紋,宛然一羿字,人不知爲后羿轉世也。稽之《通鑑》,羿善射,當帝堯時,十日並出,羿援弓射之,隕其九烏。後歷二百四十餘年,逐夏後相而自立爲帝。又《列仙傳》:羿得不死之藥於西王母,其愛妃嫦娥竊而吞之,飛人月中。后羿思念不置,於是廣求美女,充於後宮,荒淫無度,至於廢棄國政,遂爲其臣下寒浞所殺。上帝以其射日獲罪於天,而且篡弒夏後,又造有淫孽,罰人冥司定罪,永遠不赦。大慈大悲地藏王菩薩,每到五百年小劫之期,必親向地獄勘問一番,稍可原情者,悉予矜宥,猶之乎人間朝審有矜疑減等諸條,總是超度鬼囚之意。后羿沉淪日久,值菩薩降臨,他就自訴:“平生好道,曾承王母賜藥。雖射九日,乃是帝堯之命。弒夏後相,亦是我命數該做帝王,且我亦爲臣下所弒,也可准折得過。因何不許再轉人世?望菩薩超生則個。”菩薩聽他供詞,在可矜之內,因令冥曹查案。冥曹覆道:“是上帝罰下。因他淫殺之根太重,恐至流毒人世,所以不許轉輪。若論他的因果,尚與愛妃嫦娥還有半年姻緣未盡,與其寵臣季艾又有十萬債負未了。須奏明上帝,方可寬他。”菩薩道:“既如此,也是他數合當然。嫦娥近須下界,季艾又轉宦途,可着他投入季艾家中,完此債負。將來與嫦娥仍爲夫婦,完此姻緣。待我啓知上帝就是了。”所以後羿在鬼道,已歷數千年,才得再生人世。其父林參政,即六世以前之季艾也。

看書者要知道內典上因果二字,近只在三生以內講,遠則歷數十劫以前、百千劫以後,總不能脫卻二字之根。此二字,包羅天地,統括古今,億態萬狀,莫可名指。人生於五倫、三黨、九族之間,往往生出事情,各有前因,非出偶然。今只就男女一事言之。譬如男女鍾情而死,他生必爲夫婦,始終恩愛。或男負情於女,或女負情於男,他生亦必借爲夫婦,以償其孽報。鍾情,因也。恩與孽報,果也。他生不遇,又俟來生,必至相遇完其果報而後已。在本人受報者,不自知其有因也。若只就此生數十年內,而欲就事論事,無異於坐井觀天,不知天之大矣。《洞冥記》載:唐玄宗追思太真,感悼不止,命術士御氣求之。上天下地,十洲三島,靡所不屆,絕無影響。直至海外一山,見有瑤闕瓊樓,珠宮棋樹,隱隱然聞鸞吟鳳嘯之聲。闕下顏額曰“玉妃仙院”。方士前叩朱扉,有女童出問,說是上皇處遣來者。女童報與玉妃,此玉妃即太真也,許令引見。太真問上皇安否,親授與方士折釵半股,鈿盒半枚。且言:七月七日曾與上皇對雙星發願,生生世世爲夫婦,只此一念,不能久居此山,且得與上皇他生再會也。大抵玄宗、太真夫婦之緣,已是盡的了,而兩人之愛根未斷,即謂之因。如播種在地,少不得要生苗結果。況羿與嫦娥夫婦之緣,猶有未盡者乎!雖嫦娥已證仙道,情緣久滅,此番下界,原是爲着劫數,其如尚有所負於後羿,而羿之愛根,又是歷劫難泯的。今適同生於世,則月下老人之赤繩,早爲系定兩足矣。不要說半年夫妻,也要清償,就是片刻姻緣,終須完結。諺雲:“露水夫妻,也是前緣分定。”斯言信然。於此當下一斷語曰:“若嫦娥未嘗下降爲賽兒,則林三公子自非后羿;若賽兒是嫦娥降世,則后羿定爲林三公子無疑也。”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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