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知東漢宦官專權 不知東漢名士林立點石成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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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泰,字林宗,太原介休(今屬山西)人,家世貧賤,父親早逝,由母親一手帶大,十五六歲的時候,母親想讓他去縣衙中謀個差事,他慨然答道:“大丈夫怎麼可以從事這種卑賤且沒有出息的工作?”不願爲衙門的俗務所累,轉投在名師門下鑽研學問。

三年業畢,博通典籍,善談論,美音制,遂遊歷天下。到了京師洛陽,經陳留名士符融引薦,得以與士人領袖河南尹李膺相見。符融是這樣向李膺介紹郭泰的,他說,郭泰乃是“大海中的明珠,只是其光未耀,百鳥中的鳳凰,只是其羽未展”。李膺見了郭泰,非常驚奇於郭泰的人品才學,待以師友之禮,他對周圍的賓客說:“天下人物,我見得多了,卻從來沒見過像郭林宗這樣的高士。他聰識通朗,高雅密博,放眼四海,罕有能和他比肩的人。”以李膺當時的影響和身份,竟然如此盛讚郭泰,京中衆儒當然更是刮目相看,於是郭泰名震京師,成爲當時的知名人物。

不久,郭泰離洛陽返回太原,衣冠諸儒送至河上,車數千輛。郭泰與李膺同舟共渡洛川。衆人遙看兩位世間奇男兒共泛扁舟於縹緲煙波上,恍若神仙下凡,無不心嚮往之。“李郭同舟”也由此成爲了歷史佳話,千百年來,羨煞無數風流名士。李太白就曾作詩云:“洛陽才子謫湘川,元禮同舟月下仙” ;劉禹錫則說:“無因接元禮,共載比神仙”,清人左宗植更說:“飄然李郭舟,那顧望者羨” 。

都知東漢宦官專權 不知東漢名士林立點石成金!

郭泰才學過人,專注於做學問,卻又不是讀死書的書呆子,他關注時政,洞察世事,眼看宦官政治日趨黑暗,朝政大局難以扭轉,所以,性甘恬退,淡於仕途,視利祿如浮雲。建和年間,太常趙典舉薦他出仕,他堅辭不出;永興年間,司徒黃瓊再辟召,同樣不就;友人勸他,他詭言道:“我晚上觀看天象,白天考察社會人事,知道天命已廢,不是人力所能把持的。”前光祿勳主事範滂評價郭泰的爲人是:“隱居而不離開雙親,堅貞而不隔絕世俗,天子不能使他爲臣下,諸侯不能使他爲友,郭林宗之外,我不知道世上還有誰能做得到。”同郡名士宋衝稱郭泰是:“自漢元以來,未見其匹。”

郭泰性明知人,好提攜後輩。他身長八尺,容貌魁偉,繡衣博帶,周遊郡國。曾在陳樑間行走,途遇上大雨,頭巾的一個角墮下,天晴後,人們遇見,不知頭巾墮下的原因,以爲是男神郭林宗有意而爲,爭相效仿,紛紛把自己的頭巾折一角,稱爲“林宗巾”。

郭泰無心引領時尚潮流,卻成了萬千民衆模仿的偶像,完全是因爲他的學識、才情還有人格魅力在起作用。

陳留人茅容,字季偉,家居耕種,年已四十,和很多人一起在樹下避雨,衆人都是蹲着,或靠樹站着,只有茅容,整襟危坐,神情嚴肅。郭泰從路邊經過,瞬時被茅容的造型秒殺,覺得他氣質非凡,有禮數,於是作揖與之交談,並以借宿爲名,要到他的家裏住上一兩晚。茅容坦然應允,帶郭泰回家。

第二天天還沒亮,就起來殺雞,郭泰覺得自己不過一個素昧平生的路人甲,而茅容一介農夫,家庭貧寒,卻能殺雞招待,大感過意不去,巨感動。然而,到了吃飯時候,茅容奉上的全是清一色的素食,哪有半塊雞肉?!茅容和郭泰對坐,吃得津津有味。郭泰低着頭吃了一會兒,實在忍不住,問,早上殺雞卻是爲何。原來,茅容殺雞隻是奉養老母,整隻雞都端入後堂供母親一個人吃了。

郭泰這下更加感動了,大嘆道:“閣下真是世間高士,我郭林宗只知道節衣縮食,用以招待賓客,閣下卻能孝養老母,算得上是我的良朋好友啊!”因此站起身來,向茅容作揖,勸他讀書學習,茅容也最終成爲了一代名士。

鉅鹿人孟敏,在太原郡客居,曾提着一隻瓦罐趕路,不小心,瓦罐失手落地,他竟連看也不看,繼續趕路。郭泰見了,好生奇怪,向他打聽,孟敏笑了笑,答道:“瓦罐碎都碎了,看它有什麼用?”郭泰覺得他姿性敏快,於是和他交談,瞭解他的天賦和秉性,因而勸他外出求學。結果孟敏成爲聞名當世的人。

陳留入申屠蟠,九歲喪父,守孝十年,十年期間,不沾酒肉。他十五歲那年,聽說同郡一個名叫緱玉的孝女,爲父報仇,殺死了丈夫養母的哥哥李士,被逮捕入獄,便仗義執言,邀集郡裏的讀書人一起替緱玉訴訟伸冤,狀紙寫得哀婉而又不失俠氣。外黃縣令覽書感動,於是減免了緱玉死罪,以輕刑結案。申屠蟠也因此獲得“義童”之譽。申屠蟠家世貧賤,小小年紀,就去做幫傭、做油漆工。郭泰聽說了申屠蟠的俠義之名,專門前往相見,斥資助學,申屠蟠得以成爲一代經藝名家。

凡此種種,郭泰周遊天下,傳授子弟,不下千人。

陳國童子魏昭,仰慕郭泰的才學,專門到郭泰家拜師,他說:“經師易遇,人師難求,願在左右,供給灑掃。”郭泰點點頭,同意了。後來,郭泰身體不適,要魏昭給他熬粥。粥熬好,魏昭奉上,郭泰呵斥道:“你給長輩熬粥,敬意卻不在粥內,我難以進食。”將碗擲在地上。魏昭又重新再熬,熬好再奉上,郭泰又喝斥他。重複再三,魏昭的態度和臉色始終沒有改變。郭泰這才說:“我開始只看到你的表面,從今以後,我知道你的誠意了!”就把魏昭當做好友,赤誠相待。

都知東漢宦官專權 不知東漢名士林立點石成金! 第2張

(圖語:魏昭尊師)

陳留人左原是郡學的學生,因違反學校規章制度,被學校開除了。郭泰在路上遇見他,特地擺設酒和菜餚,對他進行安慰,勸他萬不可自暴自棄。他說:“蘧璦、顏回尚且不能沒有過錯,何況其他的人呢?”左原虛心聽取郭泰的勸導後離去。有人責怪郭泰和惡人搞在一起,郭泰說:“對於犯錯的人,不拉他一把,反而推他一把,最終會將他推到社會的對立面,那樣,他就會報復社會的。”左原後來控制不了自己憤怒的心情,結集賓客,準備破壞郡學,可是,郭泰正在郡學講學,左原見了他,覺得自己辜負了郭泰以前的勸導,倉皇離去。後來這件事傳開,大家全都佩服郭泰。

扶風人宋果,行爲粗暴;太原人賈淑,性情險惡,經過郭泰的引導教育,都改邪歸正,一心向善,成爲了遠近景仰的知名善士。

潁川郡鄢陵縣人庾乘,是縣衙裏的一個門卒,郭林宗看他資質不凡,提拔他,勸他向學,後來能夠講論學問。庾乘爲人謙虛,以出身卑下爲由,每講學,皆坐在下座,諸生博士敬他學問出衆,從此以下座爲貴。朝廷多次徵召他,都不應,人們背後叫他爲“徵君”。

很多屠戶出身、賣酒出身、士卒出身的人,因爲得到郭泰的獎勵和引進,都得以成名。曾經薦舉過郭泰的司徒黃瓊病逝,送葬的人高達六七千之多,其中有一個儒生,手提竹籃,跟誰也不說話,徑直走到墳前前,從籃中取出一個荷葉包,打開荷葉包,取出包裹着的烤雞,擺在墓石之上,然後轉身到附近的溪流汲水,將包裹烤雞的布絮反覆漂洗,布絮原本被酒浸漬,入水便發出一陣陣清香酒氣,儒生將布絮裏面的酒水點點滴滴,瀝在墳前,又從竹籃裏取出飯包,拜哭盡哀,旁若無人。

拜祭過後,起身提籃,掉頭而去。參加葬禮的士人,見這人舉動異常,不便過問,只是坐在墳墓旁斂坐默視,等他走遠,這才交頭接耳,猜測此人的身份。最後大家公推郭泰的學生茅容騎馬去追問。

不多時,茅容回來告訴大家,其人爲高昌名士徐稚(徐稚,字孺子)。

茅容追上徐稚,曾沽酒設肉,邀其小酌,酒微醺,談起國事,徐稚始終微笑不答;而問起農事耕種,便一一回答。酒散,彼此起身揖別,徐稚對茅容說:“爲我轉告郭林宗,大樹將顛,不是一根繩子所能維繫的,不必棲棲皇皇,於心不安。”

聽了茅容的述說,有人說:“孔子云:‘可與言而不與言,失人。’這樣說來,徐稚豈不是有失於人嗎?”郭泰嚴肅地說道:“不是這樣的,徐孺子爲人清廉高潔,他飢餓時不會輕易接受別人的食物,寒冷時不會隨便穿別人的衣服。他答應茅容的邀請,分明是視爲知己,刮目相看;不回答國家大事,是由於他的智慧我們可以趕得上而他的故作愚昧我們卻趕不上。”

不久,郭泰的母親病逝,郭泰悲慼過度,哭着哭着,竟然嘔吐出一灘一灘的血,他柱着柺杖從守孝的草廬中出來,看見母親的墳前整整齊齊地擺放着一束生芻(即鮮草),問旁邊人,才知有人弔喪,放下生芻走了。人們問郭泰,這到底是什麼意思?郭泰感慨着說:“那人就是徐孺子啊!《詩經》中有一句詩說:‘生芻一束,其人如玉。’實際上,我無才無德,情無以堪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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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孺子也是名儒,圖爲豐水湖文化公園:徐孺下陳蕃之榻)

由於郭泰不參與政事,不作危言核論,所以不受東漢末年“黨錮之禍”的迫害,得以保存其身。

建寧元年,大名士李膺等人被害,郭泰哭之於野,他仰天大慟道:“《周詩》有言:‘人之雲亡,邦國殄瘁。’現在漢室重蹈此轍,恐怕離滅亡不遠了!但‘瞻烏爰止,於誰之屋’?”(“人之雲亡,邦國殄瘁”意爲“人死了,國家也危險了”。“瞻烏爰止,於誰之屋”亦爲《詩經》中的句子,意思是“烏鴉不知落在那個人家的屋上啊”。)

建寧二年春,郭泰病死於家,時年四十二歲。四方文人學士紛沓而來,爲其送葬者竟達千餘之衆。志同道合者爲其樹碑立傳,蠻聲海內的大才子蔡邕親撰銘文。事後蔡邕對涿郡名士盧植說:“我一生爲人撰碑銘很多,而多有虛飾之辭,只有郭林宗的碑銘,文副其實,我毫無愧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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