郤克慘烈復仇之戰,戰後竟要齊國國母當人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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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前590年3月,因爲魯、齊關係進一步惡化,魯國不得不“作丘甲”。《司馬法》雲:“九夫爲井,四井爲邑,四邑爲丘,四丘爲甸”,可見“丘”是當時社會基層組織的名字。“甲”,古時有兩種含義:一是指鎧甲,二是甲士。對於“作丘甲”,因此也出現了各種不同的解釋:有人說“作丘甲”就是一丘之人作鎧甲,也有人說是一丘之人出甲士。不管是哪種說法,實際上都是魯國爲了應付越來越惡化的外部環境,變相地提高軍“賦”。

郤克慘烈復仇之戰,戰後竟要齊國國母當人質

同年夏,魯人風聞齊國將聯合楚師前來攻打魯國,便緊急派出大夫臧孫許前往晉國,在赤棘(晉地,不詳所在)與晉人結盟。

同年底,臧孫許又緊急下令魯國全國調整軍賦、修築城牆,做好都城守備工作。

這一年從頭到尾,爲了防備齊國入侵,魯國上上下下都高度緊張,絲毫不敢鬆懈。魯國準備得再充分,無奈齊國實力是太強了:公元前589年春,齊頃公親率大軍入侵魯國,三天之內就攻佔了魯國的北部邊境城邑龍(山東泰安縣東南),然後趁勢繼續南下,一直攻打到了巢丘(山東泰安附近)。

爲救援魯國,衛穆公派出孫良夫、石稷、寧相、向禽將前去攻打齊國,與齊軍在新築(今地不詳,當爲衛地)遭遇。可是,在這年4月,衛國救援之師也被齊國擊敗!

郤克慘烈復仇之戰,戰後竟要齊國國母當人質 第2張

自齊桓公之後,齊國就再也未能稱霸江湖。但是,齊國實力卻勝過衛國、魯國太多。魯、衛二國自春秋早期被齊國玩弄於股掌之中多年後,已經很難與齊國對抗。

眼看無法抵禦強大的齊國,衛、魯二國沒辦法,只能向晉國求救了。

向晉國求救,不但是因爲魯、衛二國長期與晉國結盟,也是因爲一件小事,讓魯、衛二國與晉國站在了同一陣線上。

三年前,晉國郤克、衛國孫良夫、魯國季孫行父、曹國公子手一同訪問齊國。這四國使者中,郤克腿瘸,孫良夫瞎了一隻眼,季孫行父是禿子,公子手是駝背。齊頃公爲了取悅母親,便故意從齊國找來四個同樣殘疾的人來分別服侍這四位使者:瘸子服侍瘸使、瞎子服侍瞎使、禿子服侍禿使、駝背服侍駝使。這引起了各國使者的極大憤慨,晉國使者郤克更是在齊國當場發誓:“如果不能報此侮辱,今生誓不跨過黃河一步!”

如今魯、衛兩國對齊國都無可奈何,便向晉國求援。因爲這段淵源,兩國使者在請求晉國出師之時,都希望能讓郤克作爲主帥。

郤克作爲晉國正卿,這些年來對齊國的怨念始終未能消除,也是一個大隱患。晉景公見盟友集體前來請戰,便順勢同意了郤克的伐齊請求。

公元前589年6月,郤克任中軍主帥,士燮任上軍佐,欒書任下軍主帥,三人率領晉國八百乘大軍,緊跟齊國軍隊到達了衛國莘邑(山東莘縣北)。6月16日,晉軍又前進到靡筓山下(山東濟南千佛山)。

面對晉、衛、魯、曹四國大軍,齊頃公毫不畏懼,主動向晉軍請戰。因爲害怕晉國軍隊不戰而退,齊頃公還故意派出大夫高固前往晉軍營中單挑。

高固駕車衝入晉國軍營後,舉起石頭就砸向晉國士兵,然後趁晉軍士兵慌張之際就抓了一位俘虜上了戰車。然後,高固在戰車後繫上了桑木枝,駕車在晉軍營前炫耀:“想要勇氣者,過來買我的剩餘勇氣吧!”

也難怪,自從邲之戰大敗於楚國後,晉國一直有些萎靡不振。齊國再怎麼說,也是曾經的江湖霸主,近些年外戰也是屢戰屢勝。更何況,齊國與楚國此時結成了同盟,何必要去害怕一隻病貓呢?

既然齊頃公求戰,郤克當然沒有不同意之理。

6月17日,兩軍在鞍(山東濟南西南)擺開戰陣,正式開戰了。齊國大夫邴夏爲齊頃公駕車,逢醜父擔任車右。開戰前,齊頃公信心滿滿,對着齊軍大喊:“我今日姑且滅了這些小輩,再吃早餐!”說完,不待馬披上鎧甲,就率軍直衝向了晉軍!

郤克慘烈復仇之戰,戰後竟要齊國國母當人質 第3張

戰事果然進行得極爲慘烈。

開戰後不久,晉軍主帥郤克就被流失射中,鮮血不斷地流,把鞋子都染紅了。此時,雖然郤克沒有停止擂鼓,可漸漸地卻有些支撐不住了:“我受傷了!”他的車伕解張聽了這話,答道:“開戰之初,就有弓箭射穿了我的手掌直至手肘,我把弓箭折斷繼續駕車,左邊車輪都被鮮血染紅了,怎麼敢說受傷!請您再忍耐一下!”車右鄭丘緩也開口說道:“開戰時起,每遇障礙,我必下去推車,您哪能關注到這些呢?您確實受傷太重了!”解張看鄭丘緩有些爲郤克推脫的意思,便再次爲郤克鼓氣:“軍隊將士的耳目,都在關注我們戰車上的旗鼓,進退都在跟着我們。我們這車有一人鎮守,就可成事。怎麼能因爲受傷就敗壞國君大事呢?披甲帶兵,就是要與死爲伴;傷還不至死,請您堅持住!”

說完,解張左手牽着繮繩,右手拿起鼓槌就開始大力擂鼓。戰馬因此而受驚,開始狂奔起來,拉都拉不住,晉軍趁勢緊跟着衝擊齊軍,終於把齊軍給沖垮了!晉國軍隊不停地追擊齊軍,繞着華不注山(山東濟南東北)整整追了三圈!

開戰前,信誓旦旦地誇口說“滅此朝食”的齊頃公,此時又在幹什麼呢?

在齊軍被沖垮後,晉國司馬韓厥自己親自駕車,緊追着齊頃公的戰車不放。齊頃公車伕邴夏對齊頃公說:“射他們駕車之人,那人是個君子!”春秋時期的“君子”,通常是指士大夫之類的上層人物,與後世所謂“君子”的含義並不同。然而,君子之間惺惺相惜,齊頃公便答道:“說他是君子還要射他,這太無禮了!”於是,便射韓厥左邊之人,那人掉落在車下;又射韓厥車右,車右倒在了戰車之中。這時,另一位晉國大夫綦毋張的戰車被打壞了,見韓厥獨架戰車,便請求搭乘韓厥之車。韓厥彎腰安定好他的車右,便讓綦毋張上了車。

郤克慘烈復仇之戰,戰後竟要齊國國母當人質 第4張

趁韓厥沒注意,齊頃公車右逢醜父就趁機跟國君交換了位置。

韓厥帶上了綦毋張,繼續緊追着齊頃公不放。快到華泉之時,齊頃公的戰馬突然被木頭掛住,被迫停了下來。因爲戰前被蛇咬傷,車右逢醜父無力推車,這讓韓厥的戰車很快就追了上來。

見到了敵國國君,韓厥彬彬有禮地上前牽住齊頃公戰馬的繩索,來到他的戰車前。然後,韓厥拜了兩拜,再行稽首之禮,捧着一隻酒杯,裏面放上一塊璧玉,說道:“寡君使臣下爲魯、衛二國請命,說:‘不要讓軍隊長久地停在齊國土地上。’下臣不幸而被派出徵,無法逃避。況且逃避作戰,只會讓兩國之君更添休辱。下臣有辱將士,爲人也甚不聰敏,只能在人手不足時代行使者職事了!”

戰前一再囂張求戰的齊頃公,居然就要成爲晉人階下囚,聽完韓厥這番話,估計恨不得在地上找條縫當場就鑽進去!

不過,韓厥明顯是被騙了,這番話卻是對着主帥位置上的逢醜父說的!

危急時刻,逢醜父欺負韓厥不識齊頃公,不慌不忙地讓齊頃公先下車,命他到華泉取水來解渴。齊國大夫鄭周父駕駛着副車,跟隨齊頃公而去,順便帶着他趕緊逃之夭夭了。

郤克慘烈復仇之戰,戰後竟要齊國國母當人質 第5張

等到韓厥將逢醜父抓回軍營獻給主將郤克,逢醜父才暴露自己的真實身份。郤克氣得想殺了他,逢醜父大叫一聲:“從古自今還從沒有代替國君赴難者,今天有了一個,難道就要被殺了嗎?”

聽了這話,郤克才饒了逢醜父性命!

齊頃公僥倖逃脫了,卻還沒有離開戰場。

他知道逢醜父落入晉軍手中,不甘心就此撤軍,又多次殺入晉軍來尋找逢醜父。晉國盟軍見齊頃公如此仗義,都不願意傷害他:他殺入狄人軍隊時,狄人士卒都用戈和盾牌護衛他;衝入衛國軍隊,衛國人也不與他爲難。在三入三出敵軍後,齊頃公都沒能找到逢醜父,才恨恨地離開戰場,退入了徐關(山東淄川鎮西)之內。

齊頃公作爲國君雖然輕浮好戰,但對部屬卻極爲愛護,難怪齊國將士寧願爲他而死!

晉國軍隊緊跟着潰敗的齊國軍隊,從丘輿(山東青州西南)進入齊都,繼續攻打馬陘(位於丘輿之北)。

被他國殺入了齊都,這是齊國自建國以來從未遭遇過的屈辱。齊頃公再不求饒,晉人就要殺入齊都了!

無奈之下,齊頃公只得派出上卿國佐(賓媚人)前往晉軍營中,向晉人求和。

大勝之後,晉軍主帥郤克終於出了心中的一口惡氣。見齊國使者前來,他盛氣凌人地要脅道:“一定要讓蕭同叔子作爲人質,並讓齊國田地之壟都改成東西向!”蕭同叔子就是齊頃公之母,當年齊頃公侮辱郤克等人,就是爲了取悅於她;晉國位於齊國之西,田地之壟改成東西向,今後晉國入侵齊國戰車行走就極爲方便。

郤克提出這兩項要求,明顯就是不想與齊國議和!

國佐聽了這話,大爲氣憤:“蕭同叔子不是別人,正是我國君之母。齊、晉匹敵,那麼也就相當於晉侯之母。扣押國君之母,把王命當作什麼了?況且此舉是大不孝!先王劃分天下疆界,要根據地理和有利於生產的原則而定。可您爲諸侯劃分疆界,卻說‘只能東西向’,以利晉國兵車行走,恐怕也不符合先王之命吧?失去先王之命,何以稱霸諸侯?如果不能和解,那麼齊國將背城一戰!”

國佐這番不亢不卑、綿裏藏針的話,沒嚇倒郤克,卻將別人給嚇壞了。

魯、衛二國使者聽了國佐之語,大爲慌張,生怕談判破裂,趕緊向郤克進諫:“齊國現在恨我們入骨。那些戰死的人,都是齊頃公親信之人。您如果不答應,齊國必定會更加仇恨我們。您又還有什麼要求?您得齊國國寶,我們得齊國之地,齊國之患也得以消除,此戰榮耀已經夠多!齊、晉二國都是上天保佑的國家,難道晉國就會永遠勝利嗎?”

郤克慘烈復仇之戰,戰後竟要齊國國母當人質 第6張

聽了盟友這番話後,郤克纔不得不放低姿態,與齊國達成了和解。

鞍之戰,是郤克的慘烈復仇之戰:不但郤克本人身受重傷,就連他的車伕也被射傷手肘。然而,因爲一次小小的羞辱,郤克卻讓齊頃公母親來作人質,這純粹就是公報私仇了。

鞍之戰對齊頃公而言,就純粹是他自作自受:不但公然羞辱他國使者,還窮兵黷武地入侵他國。大難臨頭之時,還不知好歹地誇口“滅此朝食”,最終不但自己差點成爲俘虜,連帶母親也被人羞辱!

如此看來,鞍之戰的意義何在?難怪有人感嘆——春秋無義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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