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遺忘的“上海公主”——郭婉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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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7年7月的上海。人們發現法國公園外的小水果店裏,來了一位年約60歲的女售貨員。這位穿着整齊,身姿高雅的老婦人招待着來買西瓜、桃子和雞蛋的顧客,舉動儀態總有掩飾不住的得體正經。

一羣羣紅衛兵從她身邊衝過。當街一家有名的綢布店老招牌被拉了下來。有人在街傍邊放了一把火,把招牌扔在火裏燒着了。圍觀的人在叫喊。老婦人默然張望。她知道他們是在“破四舊”,上海正時興的新潮流。 指指點點後,街坊們逐步知道了她。“她——就是原來永安百貨郭家四小姐……”

是的,民國時期風行大上海的名門閨秀郭婉瑩,英文名Daisy,就是她。

被人遺忘的“上海公主”——郭婉瑩

郭婉瑩是澳大利亞的第二代華人,淘金潮時期我國移民的子孫。1909年出世於悉尼的她,是家裏第7個孩子,童年在Petersham區度過。

1917年,他的父親郭標(George Kwok Bew)舉家遷往我國久居。一方面是爲了逃離澳大利亞當年的白澳政策,另一方面也神往其時上海舉世聞名的現代化日子。

郭標在上海富有的南京路上開辦了其時最新潮的百貨公司——永安百貨。直到現在,它仍是上海的標誌性建築。

郭婉瑩9歲時,爸爸的永安百貨開業。她記住爸爸的永安大樓有6層高,非常宏偉壯麗,有美麗華美的櫥窗擺設,夜晚下的霓虹燈流光溢彩。

百貨商店裏,到處是琳琅滿目的歐美進口商品:法國的香水,意大利的時裝、瑞士的掛鐘、美國的大電器、英國的家居用品,還有酒館和遊樂場,茶室還有奶油冰淇淋配草莓。

永安百貨開業當日,觀者如堵,整個南京路都爲之人滿爲患。人們力爭上游的搶購,原準備賣3個月的貨物在20天內即告售罄。

家喻戶曉的永安公司與之前的先施,以及之後的新新、大新兩家百貨公司,簡直成爲上海灘十里洋場的代名詞,代表着高雅、尊貴、時尚、經典,連白領女性們的休閒讀物,乃至都是百貨公司的內刊。

作爲貴族千金,郭婉瑩11歲進入美國基督教南衛理公會在上海興辦的一所新式女子校園中西女塾就讀。中西女塾是當之無愧的貴族校園,宋氏三姐妹就曾在這兒就讀。

郭婉瑩在這所中西結合的名校裏,學習了音樂、科學,閱讀了許多圖書館裏的英文書報,並培養了終生對體育運動的喜好,還學會了如何做個稱職的宴會女主人。

被人遺忘的“上海公主”——郭婉瑩 第2張

1928年,19歲的郭婉瑩從中西女塾畢業。像其他名媛一樣,在交際場上鋒芒畢露,並定下了一樁門庭相配的婚事,在大上海的流金年月裏,這位年青傲慢的上海公主正踏在金光大道上,未來的路 看起來秀麗絢爛。

有一天,她的未婚夫送給她美國玻璃絲襪時說:“這襪子真健壯,穿一年都不壞。”郭婉瑩覺得不能容忍,“我不能嫁給一個和我議論絲襪結不健壯的男人”,她不能容忍沒有趣味的日子。她拒絕了這位富家子弟向自己的求婚,走進了燕京大學主修心理學。

未婚夫從美國回來,用槍指住她逼她回心轉意,她鎮定的答覆:“你不殺我,我不會跟你成婚。你殺掉我,我也不可能跟你成婚了。”

在永安公司又新建一棟22層永安新廈的第二年,25歲的郭婉瑩嫁給一位和她情趣相投的男人吳毓驤。吳毓驤19歲時考上庚子賠款的公費留學生,到清華大學的留美準備部讀書,後又被送到麻省理工學院,主修電機工程,輔修工商辦理。

吳毓驤是福州林則徐家的子孫,到他時,現已是清寒的書香門第。人們都說他高攀了郭家四小姐。

兩年後,她與朋友合夥在靜安寺路國際飯店裏,興辦了“霓裳新裝社”,專爲上流社會名媛淑麗設計、定製具有我國元素的高檔裁縫。她在國際飯店定時舉辦茶會,讓太太小姐們能夠邊品茶邊觀看服裝模特們展現的各種華服。

這個時尚高檔的“霓裳新裝社”,她做得繪聲繪色。 但是這時,日本人的烽火現已逼近了上海。

不久,一架架日本飛機飛到了上海上空,丟下了炸彈。人們亂糟糟逃離上海躲避烽火。錦霓新裝社關門了,郭婉瑩失去了她喜愛的作業。她懷着身孕脫離上海暫避香港,在孩子要出世之前又回到上海。

日本人炸了他老公的牛奶廠,她的老公也失業了。 他們的女兒靜姝在1938年出世。當孩子3歲時,她出家門去作業,爲雜誌拉廣告,補助家用。

太太小姐圈子裏議論紛紛,這自豪的郭家四小姐千挑萬選,仍是嫁錯了人,落得自己出去出頭露面。她聽了倒也並不在意。

1943年的我國大地,炮火隆隆。34歲的郭婉瑩難產生下了兒子中正。 兩年後,日本屈服。熬過了戰役,一向作業不順的吳毓驤總算時來運轉,進入國家敵產辦理局作業,負責辦理德國人在滬的資產。

吳家的日子又一天天豐實起來。郭婉瑩從頭過上充足的少奶奶日子,她還養了一條美麗的德國種大狗。 吳家的女傭叫金花,做茶房的是一個叫松林的男孩子。松林有時不當心打碎了碗,金花就向少奶奶告狀。

當着金花的面,少奶奶郭婉瑩說,要是碗都是不會碎的,還要碗鋪子幹什麼呢?比及沒人的時分,郭婉瑩叫住松林,吩咐道,下次不要一次拿太多碗,當心一點。

“少奶是好人。”松林50年後這樣說。 在其時去過他家的後輩日後的回想中,吳家清一色的福州紅木傢俱,總是擦的雪亮。客廳的聖誕樹高到天花板。吳家廚子做的福州菜很棒。少奶奶做的冰淇淋,上面還灑著核桃碎。

1947年,吳毓驤總算開辦了自己的公司興華科學儀器行,在國際交易上站穩了腳。郭婉瑩把女兒送到一個白俄芭蕾舞演員在上海開的私人校園裏,學習芭蕾舞。她還和幾個朋友請了一位俄國宮廷糕點師來家裏,教她們做俄式蛋糕。

被人遺忘的“上海公主”——郭婉瑩 第3張

1949年,吳毓驤的作業正欣欣向榮。共產黨來了,建立了政權。上海的富豪們紛紛遠走他鄉。郭家親人大都移居海外。郭婉瑩和波麗,是郭家留下來的僅有一對姐妹。

趾高氣揚的吳毓驤送親屬脫離大陸時說:“日本人在上海時,上海人照樣過好日子,共產黨更沒什麼好怕的了。”

由於興華科學儀器行的生意,郭婉瑩開端常常陪老公到香港去。在她的記憶裏,那些年沒有很大區別,僅僅中華民國的光天化日旗,俄然變成了共產黨的五星紅旗,關於旗幟的變換,他們歷來都是靜心經商,本來也不那麼留意。

1951年,他們在上海和香港之間來來往往。直到有一天,他們去香港的請求不再被同意。他們依然單純的想,不去就不去了,總之,日子仍是要過的,生意仍是要做的。 緊接着,政府開端控制外貿生意,女性穿戴的時尚玩藝兒也一同被管了起來。

風聲越來越緊了。 郭婉瑩不再穿美國玻璃絲襪和旗袍,換上的是正正經經的布制人民裝和褲子。客廳的大聖誕樹早已被毛澤東畫像取而代之。 波麗也成了草木驚心,由於少女時代的她曾和宋美齡是閨中老友。

1956年,吳毓驤的公司正式與國家合營。那一年留守上海的永安公司也被公私合營,完成了“社會主義改造”。

吳毓驤後來被打成右派,革去職位,開端幹清潔工。郭婉瑩也被送到資本家學習班去學習。

1958年吳毓驤被捕,罪名爲“通敵賣國,侵吞國家財產”。

在老公被逮捕後,郭婉瑩被髮配到上海東北部遠離市區的外貿農場勞動改造,她在那裏餵豬。冬季,她被派到南碼頭的外貿出口倉庫裏,去剝大白菜被凍壞的菜皮。剝淨的白菜從這兒出口去香港。那是她家許多親人現在寓居的當地。每天作業完畢,她的雙手現已完全凍僵。自此,她的十指逐步變形僵硬。

不過,她現已顧不得了。她有必要每天早上5點起來趕路,7點到農場幹活,晚上要等參加完政治學習,10點才幹上路回家。

1961年,吳毓驤在提籃橋上海監獄醫院俄然逝世。郭婉瑩被告訴能夠在火化之前,去監獄醫院的停屍房最終看老公一眼。

幾天後,她取回了老公的骨灰盒和遺物。當老公的骨灰回到家,郭婉瑩憐惜難抑,伏在骨灰盒上,哭着說了一聲,“活的長短沒什麼,僅僅浪費了你三年的生命啊!”

老公身後兩年,她被髮配到青浦鄉間,壘牆餵豬,勞動改造。八個女性擠在原是鴨圈的棚子間,連翻身都不能。睡覺時,先把稻草鋪在爛泥地上,再把各自的鋪蓋鋪在稻草上。到了早上,身下的東西皆溼。

鄉間廁所靠近一條小河。郭婉瑩剛去時,刷牙洗臉,不知從哪裏取水。他人告訴她去取河水,村裏人都這樣。郭婉瑩拿着牙刷牙膏來到河岸上,看到人們在河濱忙忙活活,洗衣服、洗菜。

讓她大吃一驚的是,還有人在上游洗他們的木製馬桶。郭婉瑩拿着牙刷牙膏,又回來了,一連三天,沒有刷牙洗臉。後來有人告訴她,她們每天喝的水也是從那條河裏打上來的,只不過放一些明礬在裏面消毒。

青浦勞改地要挖魚塘,他人不相信她能堅持下來,她不只堅持下來了,還完成了目標。

被人遺忘的“上海公主”——郭婉瑩 第4張

後來,她接到告訴,要求她馬上回上海,公安局找她。 回到上海的家中,她從差人手裏接到了老公的判決書,含冤死去的吳毓驤被判現行反革命。

作爲反革命妻子的她有必要爲老公的罪過還清6萬4千美金和13萬人民幣的鉅額債款。聽到這些,年過半百的她緊鎖雙眼,沒有掉淚。

隨後是完全抄家,一切家產,連同她的首飾衣服,牀布瓷器,乃至當年的婚紗,一一被評價,運走,悉數沒收。 親手挖過魚塘的她安慰自己的孩子不要憂慮,“沒有什麼是媽媽做不到的,也沒有什麼能嚇住媽媽。”

她的薪酬一下降爲24元,掰手指頭算算,除掉同濟大學兒子每月的15元日子費,和自己一個月3元的上下班交通月票,只剩下6元錢,還不行她吃飯。

她每天要清洗盛滿糞水的馬桶,把沉重的沒有把手的木製馬桶擡到糞池邊倒掉,然後把它搬到小河濱洗潔淨,再搬回宿舍。

她每天去挖河泥。常常早上5點出工,沒有早飯吃。她現已老了,沒有力氣下去挖河泥,所以被安排去照看大竈,爲工人們燒開水。

她當心翼翼的燒爐火,俄然火滅了,她馬上探頭查看爐子,這時從煙囪裏吹下風來,爐裏的柴俄然又燒起來,她的臉上一下子佈滿黑灰,半邊的頭髮和眼睫毛都被燒掉了。 1971年,郭婉瑩退休,得以從崇明農場回來。

1976年文革完畢,隔年,她被請到上海硅酸鹽研究所,爲所裏的專業人員上英文課。 這時的上海開端逐步康復和國外的交易聯絡。1982年,郭婉瑩被請到諮詢公司擔任商務信函參謀。

80年代,郭婉瑩飛去美國省親,還去了新加坡,看望了自己老公宗族的親人。 1987年,澳大利亞重開駐上海總領館,郭婉瑩開端幫忙領館的作業人員翻譯文件、教中文,並擔任中澳關係史參謀。

這時的永安百貨像變臉一樣,又更名爲華聯商廈。不過,它的更名早已和她沒有關係了。就連流連在記憶裏的家,都現已難覓蹤影了,更何況父親生前的這座樓呢。

她的孫女說,奶奶真的是不同的,她不像其他老太太那樣站成一堆說閒話,歷來不像白叟那樣不留意自己的美。奶奶是一個吸引人的女子,總讓人喜愛看她。後來,業餘大學又請她回去,每星期爲英文白話課錄音。中正對立。但是,她仍是回去了。

文革後,做過吳家茶房的松林又回到了上海,曲折找到了她家。這時的他已是一個頭發斑白的老工人。今後,他常常去她那兒,幫她拾掇家,搬搬東西,就像自家人一樣。

郭婉瑩的子女悉數去了海外,他們屢次要求郭婉瑩曩昔與他們同住,她拒絕了,留在上海。在上海一個沒有暖氣、沒有空調的房間裏,默默地過着自己的日子。她堅持一個人獨立日子,並以精美的妝容見人,安詳、面子,潔淨。直到她離世的最終時刻。松林一向在照料她。

被人遺忘的“上海公主”——郭婉瑩 第5張

有一天,她想吃小餛飩,讓松林去買。松林說外面肉餡太髒,仍是買肉回來自己做潔淨的。郭婉瑩嘆了一句,我早就不是早年的少奶了啊。等松林做好了小餛飩。她現已沒有食慾吃了。 1998年9月24日,近90歲的郭婉瑩逝世。

“逝世的時分,她一定是難過的,由於我爲她洗臉的時分,擦到了她的眼淚。”松林說。

1990年,郭婉瑩在逝世前幾年,從前回到了離別70多年的澳大利亞,並在那裏度過了她的81歲生日。她去看了她8歲時脫離的老房子,模糊還記住在脫離前,她對小朋友們說,爹爹要帶着全家到一個叫“上海”的我國飯館吃飯。

上海,對那個穿着蕾絲裙子,有着安靜腦門的小姑娘,是多麼悠遠啊。 這一次,在澳洲政府特別舉辦的典禮上,她被給予遲了近一個世紀的澳大利亞公民身份,但是一切都現已物是人非了。

縱觀郭婉瑩的終身,不因出身富有而嬌,不因日子磨難而亂,安靜沉着;雖然年華逝去,財富散盡,刻進骨子裏的高雅尊貴卻是時刻帶不走抹不掉,超逸人世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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