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探春是故意不記住黛玉生日的嗎?原因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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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探春是金陵十二釵之一,《紅樓夢》中人物。各位一定都有所耳聞吧。
《紅樓夢》第62回,恰好是賈寶玉的生日,衆姊妹借這個機會齊聚在一處,期間便說起了生日這個話題,探春如數家珍,將賈府衆人的生日一一列舉:
探春笑道:“倒有些意思。一年十二個月,月月有幾個生日,人多了,便這等巧。也有三個一日、兩個一日的。大年初一日也不白過,大姐姐佔了去,怨不得她福大,生日比別人就佔先。又是太祖、太爺的生日,過了燈節,就是老太太和寶姐姐,他們娘兒們遇的巧,三月初一是太太,初九日是璉二哥哥,二月沒人。”——第62回
探春爲人非常精細嚴謹,被曹公讚譽:才自精明志自高。所以她非常清楚地記得家族內部所有人的生日日期,這也是其能力的一種體現,可她卻唯獨忽視了一個人的生日——林黛玉!因爲襲人緊接着她的話進行“糾錯”:
襲人道:“二月十二是林姑娘,怎麼沒人?就只不是咱家的人。”探春笑道:“我這個記性是怎麼了?”寶玉笑指襲人道:“她和林妹妹是一日,所以她記得。”探春道:“原來你兩個是一日,每年連頭也不給我們磕一個。”——第62回
於是,便有論者以此細節爲切入點,窺探黛玉、探春兩人關係不親近,不拿林黛玉當自家人,諸多此類的分析。
此類解讀主觀意味過濃,缺乏對《紅樓夢》文本的細緻分析,筆者謹根據原著文本,結合林黛玉自身的具體情況,來進行簡要分析,以供諸君斧正。
首先,探春不記得林黛玉的生日,應該屬於正常現象,爲何?
上述引文中,探春否定二月沒人過生日後,襲人當場站出來糾錯,並直言林黛玉是二月十二生日,而最關鍵的還在於賈寶玉的那句回覆:她和林妹妹是一日,所以她(襲人)記得。
賈寶玉這句話包含一個因果邏輯:賈府大部分姊妹應該都記不清楚林黛玉的生日,但因爲襲人和林黛玉同天生日,她有這個“天然優勢”,因此才能記得。賈寶玉的話暗示了這一點。
問題在於,爲什麼林黛玉的生日無人記得?要說林妹妹是客居,薛寶釵不也是客居嗎?爲什麼探春就能記得薛寶釵的生日?
細按《紅樓夢》文本,林黛玉在賈府明顯也是過生日的,第22回“聽曲文寶玉悟禪機,制燈謎賈政悲讖語”,賈璉、王熙鳳夫妻兩人商量給薛寶釵過十五歲將笄之年的生日時,明確提到過這一點:
鳳姐道:“二十一是薛妹妹的生日,你到底要怎麼樣呢?”賈璉道:“你今兒糊塗了!有比例呀!那林妹妹就是比例。往年怎麼給林妹妹過的,如今也照依給薛妹妹過就是了。”【此例引的極是,無怪乎賈政委以家務也。】鳳姐聽了,冷笑道:“我難道連這個也不知道?”——第22回
由此觀之,林黛玉在賈府,也是過生日的。同時,從探春記不清楚林黛玉的生日這一點來看,可以基本明確一個事實:林黛玉的生日一直過得很低調,不似其他人那般熱鬧,故而被探春忽視了。
這個解釋可以連接起上述所有的邏輯,甚至也串聯起了林黛玉的心路歷程。爲啥她的生日要過得那麼低調呢?我們不妨以第62回賈寶玉過生日爲例,他這一天是怎麼過的呢?
清晨起來,梳洗冠帶已畢,就去前廳院中炷香、行禮、奠茶、焚紙;再去寧國府宗祠先堂兩處行禮;出至月臺上,又遙拜賈母、賈政、王夫人(宮中老太妃薨了,賈母等人入朝隨祭,故不在家),再去尤氏房中行禮;
回榮國府,先去薛姨媽處行禮,接着從李紈開始,一一挨着比他年長的房中到過行禮;復出二門,至李、趙、張、王四個奶媽家裏行禮;回屋裏後,還要一一接受比賈環、賈蘭乃至各個丫環們的拜壽,真真是“拜壽的擠破了門了”。
賈寶玉是男性,所以他的生日自然隆重許多,林黛玉作爲女眷,雖然生日規模不如賈寶玉,但終究基本的禮數還是要有,比如拜宗祠、拜父母諸如此類的。
問題也就在這裏,賈寶玉有祖母、有父親、有母親,有這麼多兄弟姐妹,可林黛玉呢,她父母雙亡,家祠遠在姑蘇,她難道過個生日專門去趟姑蘇?自然只能遙拜。
可宗祠能遙拜,怎麼拜父母呢?她只能拜賈母,拜見下賈政、賈赦、邢夫人、王夫人這些長輩,可這些人,都跟她只是親戚而已。
不難想象,每年過生日的時候,恐怕是林黛玉最痛苦的時候,因爲所有的一切都在告訴她:你是個無父無母的孩子,你想要磕頭都找不到親人,你在賈府始終是寄人籬下。
尤其是上述襲人那句“二月十二是林姑娘,怎麼沒人?就只不是咱家的人”,這句“不是咱家的人”多麼刺耳,着實林黛玉不在現場,否則聽了這句話不免又要心生感慨,暗自流淚。
而賈母最是寵愛林黛玉,恐怕也是考慮到了林黛玉的情緒問題,纔將其生日辦得這般低調,就是爲了黛玉心裏好受些,否則以賈母這個老祖宗的性情,必定要大操大辦,讓黛玉的生日過得體體面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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